被胸膛遮挡住视线，柳一一只能听见头顶隐忍的抽气声，和柳静雅陡然惊慌的呼声：“亦诚，你怎么样？我不是有意的，我只是想，喂，120吗？。。”
柳一一瞬间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，她立刻移开腰上打着颤的手臂，声音也难免染上急切，问：“关亦诚你怎么了？”
一看到关亦诚惨白的脸色，柳一一立刻转到他背后，就看到关亦诚的后背上一片坑洼，鼻端充斥着的还有明显的血腥味。
她迅速脱下关亦诚的外套和衬衫，看门口就有个浇花器，直接给接到了水龙头上，对着关亦诚的后背就一阵冲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这个天怎么能浇冷水，”柳静雅上前阻拦。
柳一一甩手推开她，水流依然定在关亦诚的后背上，冷声说：“硫酸是强腐蚀性液体，需要立刻进行急救，等120来就晚了。”
九月中的天气已经转凉，也幸好是张亦诚穿着外套、衬衫，不然那么一大瓶泼到背上，他现在就不是只有零星的血坑了。
凉飕飕的水流冲到背上后，张亦诚感觉灼痛更加明显了，他左手撑在柳一一的胳膊上，咬牙道：“好多了，”
柳一一知道他在硬撑，说：“是会疼点，你再忍忍，等它稀释够了，就会好很多了。”
她的手很稳，但心里却已经慌到了极点，这瓶东西如果泼到她身上，现在就是疯狂冲洗，估计她也毁容了。
她看向柳静雅，目光冰寒。这女人真不是一般恶毒，居然拿着瓶硫酸来泼她，真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，迁怒都玩得这么嚣张。
柳静雅的目光同样怨毒，她缓缓往后退，强压下心愿未遂的恼怒，“柳一一，你别得意，总有你倒霉的时候！”
说完，她看了眼关亦诚，快速转身离开。
柳一一都觉得魔幻，一瓶硫酸泼下来，她居然堂而皇之地走了？
“她不是很爱你吗？你都成这德性了，她居然就这么走了？”
关亦诚脸色惨白的，微微喘息道：“只是你这么认为，我从来没觉得她对我有男女之间的感情。一一，我一直知道，你对我才最好。”
柳一一哼道：“那你还不是甩得干干脆脆？”她还想说句报应的，但看关亦诚现在这惨样儿，好像也不能那么缺德。就把后半句给吞了。
十几分钟之后，救护车才赶来，节假日路况拥挤，赶回医院的路上也没多通畅，等都处理好，已经是下午两点。
柳瑜晟急忙赶到病房，就见妹妹正坐在病床边发呆，“小妹，他怎么样啊？”
柳一一回神，说：“哦，就是大面积灼伤，已经处理过了。”
柳瑜晟松了口气，看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，他冲妹妹招手，“出去聊。”
“。。我知道这事是静雅不对，但她也是受刺激了，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，能不能跟，”病房外的走廊上，柳瑜晟艰难开口。
柳一一等他自己停了，才冷淡地说：“关亦诚已经说了，是意外。”
柳瑜晟不自觉松了口气，柳一一跟着就说：“她那瓶是打算泼我的，哥，如果我的脸成了关亦诚背那样，我一定会杀了她。”
柳一一的语调平静无波，却让柳瑜晟听得心中一寒，他看向自己的妹妹，只见她脸色也是平静的。像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。
“小妹，”
“这次的事就当我还了她母亲的救命之恩，再有下次，我一定会双倍奉还。”柳一一笑笑，神色堪称平和，说出的话却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。
柳瑜晟苦笑，试图解释：“关亦诚本来就是罪魁祸首，他挨这一遭也不算冤枉，更何况，”
柳一一声调陡冷，“更何况我没真的受伤，所以就必须去原谅，对吗？可我不原谅，只是恩怨相抵了。”
她靠到墙壁上，又笑起来，“请你转告她，我现在对关亦诚非常有兴趣，她不高兴，看不惯，想报复，我奉陪到底。你回去吧，我要留下来照顾，就不跟你们过节了。”
回到车上，柳瑜晟紧锁着眉头，揉着太阳穴给母亲打电话，说：“妈你放心，小妹没事，关亦诚也不会追究。但是，”
他靠到椅子上，无力地说：“她很不高兴，还说，她跟静雅恩怨相抵了。以后不会再让她。还说，”
柳二夫人急忙问：“还说什么了？”
柳瑜晟深深叹气，“说她对关亦诚很有兴趣，今天要留下照顾他，就不跟我们一起过节了。”
关亦诚醒来的时候，病房里的灯已经亮了，他看向床边的柳一一，笑着问：“怎么没回去过节啊？”
柳一一侧头，冷淡地说：“我也不喜欢过中秋。”
“关亦诚，”柳一一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，“你解释吧，我听。”
被子下的手瞬间握紧，关亦诚低垂着眉眼，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，说：“其实你想得没错，我是为了我自己，”
柳一一皱眉，静静等着。
“当时我病了，只有去国外我二叔才肯帮我，所以，对不起。”
柳一一眉头皱得更紧，她往椅子上一靠，问：“他不是你亲爸吗？怎么帮你治病还要提条件啊？你别仗着现在躺病床上，就编瞎话逗我玩儿啊。”
她侧头打量着，又质疑：“你看着很健康嘛，什么病啊？”
关亦诚看向她，浅笑着说：“白血病。我妈就是得这病走的。”
像忽然有一片大浪打过来，柳一一被兜头泼得满心茫然，她下意识笑笑，又若无其事地开口：“你饿了吧？我去给你买点吃的。”
走到外面，柳一一扶着墙靠过去，彷佛这样能让心里那些躁动着的不安和内疚变得稳定点，执着了那么多年的答案她听到了，可她释然了吗？并没有。
她像个没资格参与大人世界的小孩，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地瞒着她，到最后还得逼她承受这份为你好，半点怨言都不能有。。
想起多年前关亦诚也只有二十出头，她心中那份愧疚更加无处安放，也许他认为那是最好的安排，可于她，却是被痛苦煎熬着的十三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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