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速行驶的车上，司机在前面小声播放着一段戏曲，等红灯的时候他还会在腿上轻轻敲打着拍子。
这种动静是很感人的，柳一一坐在后排刷着朋友圈仅有的几条新动态，听着前排大叔有些走调的哼哼，她觉得呼吸都通畅了许多。
关亦诚默默靠在座椅上，他似乎很喜欢在车上睡觉，柳一一瞥过去几眼，看他还真是呼吸平稳，又让司机把音量调大了。
司机把音量又调大了一点点，小声问：“小姐，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？”
柳一一白了旁边一眼，说：“去他家。”
柳一一本来还以为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，结果这孙子居然说是出来逛逛，她可不想跟着逛逛。说不定，关亦询就躲在关家别墅里呢？
一到关家门口，柳一一就火速拿钥匙去开门，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，确定屋子里真是一片空寂，她才丧气地回到客厅。
“我好歹也是个残废，不用这么急着撇开我吧？”关亦诚从门外走进来，看向柳一一的眼神还挺受伤。
柳一一瞪过去，“少夸大其词啊，就是裂了点小缝，离断远着呢。”
又欲盖弥彰地解释：“我是想中秋团圆嘛，关亦询他自己过节多孤单啊。我是想请他一起过节。”
关亦诚靠到墙上，笑容萧索，说：“我们没过中秋的习惯。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吧，他没那么快回来，我估计还得劳烦你们家几天。”
柳一一有时候都怀疑关亦诚往她心里扎了根弦，他还手欠，有事没事就要拨弄两下，闹得她的心总是莫名其妙的泛着疼。
这一刻，就有种钝钝的疼，感触又很细腻，不算深刻，但又散布极广，含糊的无处不在。
二十多年后的今天，她终于明白，关亦诚以前特喜欢在过节时找理由赖在她家不走，其实是因为，他根本没有家。
她突然有种揭了人短处的局促，侧着头低声说：“行吧，那，我随便收拾几件。”
看着仓皇离开的背影，关亦诚身上的萧索一扫而空，他一直很清楚地知道，他的惨才是柳一一的死穴。
大概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柳一一，会关心他想什么，会因为他可怜而对他宽容。
这也是，他从不肯用可怜逼着她同情的原因。
柳一一跑上楼，直接拧开第二间房，她刚才只是随意一扫，就知道，这间规整到令人发指的房间属于关亦诚。
柳一一就不懂，怎么会有人喜欢把房间整理得像仓库，她以前都特小心翼翼，可还是会弄乱，然后就会被说。
她叉着腰站在房间里，心想：“现在可不是你狗腿子了，老娘就按照自己的习惯，你爱看得惯看不惯。”
她打开衣柜，拎出下面的行李箱，打开，然后扒拉着衣柜里整齐的西服往箱子里一扔，再把其他的抽屉也打开，内衣、袜子也全都一股脑的倒进箱子里。
不过十分钟，柳一一就拽着行李箱下楼了。
关亦诚转身，看她拖着个最大号的箱子，问：“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？”
柳一一拽着行李箱一阶阶往下挪，吭哧着说：“不就一个箱子，又没易碎物品，有什么好磨叽的。”
看到门边的鞋柜，柳一一又拽开行李箱，问：“哪几双是你的？”
关亦诚看着爆炸开的箱子，他犹豫了片刻，说：“我还是，自己收拾吧。”
柳一一回头看看，问：“我收拾得不好吗？”
关亦诚拍拍她肩膀，示意她让开，蹲下身拿出两双鞋放进鞋盒里，叹道：“其实我早应该想到，就你这样，没理由是个小老百姓家的孩子。”
柳一一蹲在行李箱旁边，很不耐烦，问：“你用得着这么件小事也这么多讲究吗？”
关亦诚抬头，也很真诚地问：“在你眼里，有所谓的大事吗？”
柳一一翻了个白眼，说：“有啊，升职加薪买房，都是大事。反正我不会浪费时间在收拾行李上，闪开！”
关亦诚往旁边让了让，柳一一把行李箱一扣，用力摁下去，快速拉上拉链。
关亦诚看她这一气呵成的样儿，就确定，这还是她的惯性操作。
“柳一一，你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女人的样子？”
柳一一坐在行李箱，单手托腮，冲他假笑，“柳静雅有女人味，还事业成功，为人体贴，她为什么还情路坎坷呢？关亦诚，你为什么甩她？”
关亦诚被问得一笑，很是无奈，问：“你为什么那么热衷在我面前提她？”
柳一一耸耸肩，如实说：“不是说看一个男人渣不渣，就得看他对前任什么态度嘛。我嘛，就是你渣的铁证，柳静雅，又是你渣的铁证。我得离你远点。”
关亦诚微微笑起来，侧头看着柳一一，问：“那你还来帮我？”
柳一一哼了声，说：“一码归一码，我又不是你谁，干嘛白让你救？”
关亦诚神色一黯，问：“所以，你只是跟我分得很清楚，才坚持要照顾我？”
柳一一站起来，又拽着行李箱往外拖，理所当然地说：“当然了，你又不缺钱，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表达感谢了。走啊，你杵里面干嘛？”
关亦诚站在门里不动，脸也冷冷的，“我不去了，行李放下吧，明天我会请护工上门来照顾。”
柳一一双手抱胸，一脸的不耐烦，“关亦诚你什么意思啊？死活要赖到我们家的是你，现在又来这一出，你去不去？”
关亦诚走出去要拉回行李箱，柳一一抢先一把扯过箱子，连着人也给拽了出来。
她“砰！”的一声带上门，回头看男人低头沉默的样子，又觉得刚受伤家里还冷冰冰连个过中秋的人都没有，她好像应该给予基本的人道关怀，语气就放软了点，“你家里又没人，你现在这样饭都折腾不出一口热的，走吧。”
“走哪儿去啊？我就说他怎么能取消婚约，果然是你这个贱人在捣鬼！”
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，柳一一刚要回头，就被扯着转了个圈，紧接着，就听见一阵抽气声在头顶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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