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无疏和苍舒韵到达丞相府的时候，刑部的人还没有到。
殷无疏带着苍舒韵到了一个隐蔽的高处，从这个地方，可以俯视丞相府大多数的景致，最要紧的是此处在待客厅的附近，恰巧可以看见听见待客厅的动静。
丞相府很乱，奴仆们知道丞相府要大难临头了，生怕牵连到自身，纷纷开始卷走值钱的东西逃离丞相府。
苍舒韵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，白发一丝不苟的盘着，苍舒韵猜想她是莫丞相母亲。
这位掌家人杵着拐杖，混浊的眼中波澜不惊，她平静的看着府中的混乱，跟身边扶着她的夫人说着什么。
那夫人到底年轻些，不及老夫人，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，面对抄家灭族的大事，不大撑得住场面，得了老夫人的指点，也平静下来。
“都住手。”
她这一声不低不高，却让东奔西跑无头苍蝇一样的人都停了下来。
“丞相府如今大难临头，各位为了保命选择离开，我不怪你们，但我请各位记着，丞相府是如何待你们的，公道自在人心，我丞相府问心无愧。”
丞相夫人说完，众人又默不作声的动作，逃的逃，搬东西的搬东西。
“人心啊。”苍舒韵感叹了一下。
“正常，谁也不想白白受到牵连，白白送死。”
“殷无虞来了。”
苍舒韵的视线投向远方，殷无疏也跟着看过去。
殷无虞一身红衣耀目，一头乌发尽散，手中转着一串白玉手串，面上带着几分兴味。他随意得好像不是来抄家灭族的，倒像是饭后来散步的。
殷无疏飞身而下，几个跳跃间到了殷无虞的面前，苍舒韵轻叹一声，也跟着他过去。
“我说我怎么觉得身上总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，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，原来是九弟和是之殿下。那本王的话还是说错了，九弟和是之殿下怎么会是东西呢。”
苍舒韵的脚尖才落地就听到殷无虞这番话，他登时就控制不住了。
“我还说今日背后总有些凉，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，指不定是哪个东西在我背后念叨我呢。现在见到了翊王爷，我才发现是我想差了，翊王爷明显就不是个东西。”
“是之殿下的嘴还是这么利。”
“不及翊王爷的嘴，还是这么阴损。”
两人这一轮的交锋，谁也没讨到好。
“你们二人来这儿做什么？”
“凑热闹。”殷无疏直言不讳。
“什么热闹都敢凑，九弟也不怕让父皇知道了多心。”
“又不是第一次了。”要的就是让殷君知道。
“本王没空理你们，本王是带着公务来的。”
他才没功夫搭理这两个人。
殷无虞施施然进了前厅，站在莫老夫人的面前。
莫老夫人盯着殷无虞看了半晌，“残害忠良，奸邪不分，你们殷家这么做，就不怕遭报应吗。”
殷无虞低着头，眼睛盯着手中的白玉手串，手指不断的摩挲着那圆润的珠子，听到莫老夫人的话，他头也不抬，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。
“遭报应吗？老夫人此言差矣，就算是要遭报应，也报应不到本王的头上来。老夫人大可不必跟本王说这些有的没的，本王此行的目的老夫人应当知道。”
“上梁不正下梁歪，老身算是看清楚了，像殷君这样的人，生不出好儿子来。”
“她在骂你哎，殷无疏。”
“她说的，本也无错。”
殷君不是个好人，他的这些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，包括自己。
殷无疏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。
“老夫人这话，大不敬了。”殷无虞悠悠然的说。
“反正都是个死，老身正好趁现在还活着，多骂几句。”
“有个性，本王喜欢。”殷无虞兴味盎然，没有要阻止莫老夫人的意思。
他说这是大不敬，却放任了莫老夫人辱骂殷君。
“呸，殷君，你这天杀的老匹夫，莫家尽忠尽职千百年，你老祖宗都尊着我们，敬着我们。
没想到皇位到了你这狗东西这里手里，被你这么糟践。苍天有眼睛的，苍天有眼睛的啊，殷君，你迟早会因为你今日做下的孽死无葬身之地，老身就在地底下等着你呢。”
莫老夫人大骂着，仰天喷出一口黑血，随即仰倒在地上，她挣扎着，手指着天道:“殷君，你不得好死!”
话落，莫老夫人就彻底的闭上了眼。
殷无虞掀了掀眼皮，看了一眼手指，漫不经心的往前一摆，“去看看，死绝了没。”
下属快步上前，摸了摸莫老夫人的脉搏，冲着殷无虞摇了摇头。
死了。
“啧。”殷无虞也不知是出于何种意愿，叹了一声，“去吧，此行目的是抄家呢。”
殷无虞话方落，他身后一部分人四散开来，去丞相府各处搜罗。
“抓起来。”
剩下的一部分人当即就要动。
“不劳烦翊王爷了。”
莫夫人站出来，拍了拍手，院中很快就站满了人，老的少的，男的女的，其间有几个几岁稚子，还有几个女人挺着大肚子。
“我知道皇上忌惮我们莫家，莫家祖祖辈辈忠于殷氏，从没生过二心。我从不知道忠臣的结局也可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，弑君谋逆，畏罪自杀。从今往后，他可以安心了，莫家将顶着污名，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世间。
死前，我还想托翊王爷帮我莫家给殷君传个话，就问他，花家，影家，莫家，三大家族，成百上千条性命，他夜里睡觉的时候，会不会做梦呢。”
话说完，莫夫人就倒在地上，口中流着黑如墨的血。接着，院中的人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，死状与莫夫人如出一辙。
过了很久，直到院中莫家再无一人站着。
他们都服了剧毒，自绝于府中。
殷无虞一个人都没有抓到，他沉默着，眼中没有半点情绪。即便有这么多人死在他的面前，他也不曾产生半点波澜。
他是见惯了生死的，什么样的都见过。
苍舒韵就不一样了，此情此景让他大为震撼。
苍舒韵有些受不住，拉着殷无疏走了。
那满院子的尸身污血都落在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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